那一天,
我站在汉口火车站,望穿出城的最后一列车。
听喧嚣不再,看城市黯然,念时光静默。
泪水打在横在鼻梁上的金属条,不敢擦一下。
一句话梗在心头:我的城,你真的病了吗?
巳时,忙得脚朝天。
我真的病了,双肺磨玻璃样。
看了那么多病人,却忘了自己也会中招。
带上两层医用外科口罩,不能再连累别人。
科里几个伢子哭了,我举起大拇哥:等我核酸转阴就回来。
午时,阳光可好。
我走进村委会的广播站,冲着喇叭“喂”了两嗓。
讲了十几年的话,却开始有点紧张。
这冠状病毒到底是个啥,咋恁厉害?
不管了,必须嘶吼:那聚堆儿的,不中!
未时,雨止不住地下。
我载着一份份外卖,骑着电动车奔向武昌医院。
没人敢接单,但医生不吃饭怎么治病?
戴上口罩不就行了?可只戴上口罩,行吗?……
呼呼作响的风儿,能不能替我捎句话:妈妈,俺想你了。
申时,天色有些阴沉。
我低头走在广州的街头,怀里抱着好几盒口罩。
不敢往两边看,只是瞄准派出所就进。
放下就跑,这回就算做好事儿也得快溜。
我没看见敬礼,但知道上热搜了,热了好:病毒怕高温。
酉时,雨还在下着。
我在火神山工地现场,完成了最后一根钢骨架的焊接任务。
纵使你青面獠牙,火神一出魂飞魄散。
与疫情赛跑,还得看我中国速度。
遥望那边的雷神山:亲爱的,待到胜利那时,咱俩就结婚。
戌时,万家灯火点亮。
我开车去医院看妈妈,却看到殡仪馆的车开走了。
本以为就是个感冒,怎么感冒还能要命呢?
继续开车去汉口买免疫球蛋白,弟弟还需要它。
明明是团圆的日子呀:妈妈,你走了,我们去哪儿?
亥时,夜静了。
我坐在从上海开往武汉的医护专列上,看繁星点点。
没有逆行者,不过是一个又一个前行者。
闭上眼,强迫自己歇一会儿。
想到儿子要报考武大:老爸先替你看看去。
子时,庚子年到来。
我在地图上的每一个角落,数着秒针拨动。
是秒针在动吗?是红色的数字在动,跳一下神经就跟着绷一下。
时光机在哪里?请重启2020吧!
可时光没有重启,只有现在:我们在一起,共度时艰。
丑时,你睡了吗?
我没有,因为我寄生在这个夜行者的身上——蝙蝠。
本只想在黑夜中蛰伏,却偏被白昼叫醒。
我不知道你们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17年,反正我有很多个。
可我真的毫无恶意,只要你们:敬畏自然,尊重生命。
寅时,辗转反侧的时候。
我在异国他乡,等待一个重要的电话。
得知所有捐赠物资都已落地武汉,心也跟着落了地。
出来几十载,从未这样惦念着家。
开一瓶酒,敬向远方:凌晨四点,属于所有有爱的中国人。
卯时,晨光熹微。
我朝前走着,走出北京地坛医院长长的阳光走廊。
前面是生命的坦途,后面是医生们含笑的目光。
真想回身抱紧他们,却只能把所有感激化作这一米距离。
隔着口罩,吸一口甜甜的空气:活着,真好。
辰时,又是一天最好的时候。
我跟刀削面、肉夹馍、臭豆腐、瓦罐汤、佛跳墙等好多人去看望一个老朋友,我是煎饼果子。
走过一道又一道隔离防线,兄弟,你住得可够远。
终于见面了,虽然只能看到彼此的眼。
快,举起来:热干面,加油!
那一天,
我站在黄鹤楼上,望不尽樱花开遍四野。
听楚语飞扬,看城市沸腾,念时光安好。
任凭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不愿擦一下。
一句话喊彻云霄:我的城,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