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棕叶为舟
九条龙从天而降
过河过江
汨罗江的深度
曾经有一个诗人用生命丈量
老鸦衔来落日
投进水里
于是，泪水漫过了历史的眼眶
一行东流，一行西上

两岸的百姓哭了
撕下楚辞里的九歌与九章
包上《天问》里的答案
再用几句诗行
捆成粽子
去贿赂那群为屈原导游的鱼
让一个诗人上岸
结束沅湘水中的流亡

他还会举杯问天
为什么心炬如白昼之光
终敌不过溷浊的暗
为什么贤士无名谗人高张
为什么君子蒙羞
小人却进爵弹冠，扶摇直上
为什么有人会自毁黄钟
让瓦釜却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沉溺颠倒的梦想
纷纷逃离真相

他拔剑四顾
那么多水
也洗不去一个人的沉冤旧案
诗经中的蒹葭依旧苍苍
只是香草美人
已不在从前的水乡
一个使徒时代已经终结
何必用路卜卦远方
另起一行路漫漫

他纹丝不动站在那里
楚王的台榭早已空荡荡
那扇残窗目睹了八百年后的荒凉
他站了很久
长太息以掩涕
哀民生之多艰难
天空借一块乌云掩面而泣
寒雨连江总断肠
半山亭的斗笠
抵抗着从天而降的悲伤

一个人站久了
就成了一座雕像
腰间的环佩已不再铿锵作响
石头的血从岩缝里流出
他依旧把太阳的鲜章盖在天上
自封为王
一个人向黑暗宣战
即使，日月不能齐光
他相信，满江渔火
也会把自己点燃

我就是一块石头
像他那样空出身体怀抱幽兰
我潮湿的石壁
爬满了紫藤色的辛酸
临睨旧乡，世人熙熙攘攘
还是利来利往
我不想再做使徒了
何苦唤醒众生
又多一些人集体投江

我醉成一滴酒
挂杯在这块石壁上
有人把我还原成一粒归仓的粮食
打包成棕
选择在端午的午后
投身江中
喂养身边河流的方向
好在还有一个端阳
桨声竞渡楚江浪
向水觉芦香